深瞳工作室出品
科技日報記者 操秀英 劉莉 策劃 劉恕 李坤
7月9日，以“平臺支撐、集約發(fā)展——讓更多一流期刊脫穎而出”為主題的第十九屆中國科技期刊發(fā)展論壇在北京召開，我國科技期刊領域的“大咖”悉數參會。
“經過‘中國科技期刊卓越行動計劃’（以下簡稱‘卓越計劃’）一期的培育，單刊的發(fā)展已經摸索出一些經驗和規(guī)律，科技期刊的集群化、自主出版平臺的建設也初見成效?！敝袊诳瘏f(xié)會副會長李軍說，我國科技期刊發(fā)展到了一個拐點，“下一步，推進集約發(fā)展應該是重點”。
如何進一步做大做強科技期刊，打造具有國際競爭力的科技期刊集群，是科技領域現階段的一個重要議題。此前中國科協(xié)已就此開展了系列座談和調研。2023年下半年，由全國政協(xié)常委、教科衛(wèi)體委員會副主任徐延豪帶隊的調研組在北京、上海等地，圍繞“科技期刊發(fā)展”密集展開調研。
“這些調研的一個重點就是自主平臺的建設和期刊的集約發(fā)展?！倍啻螀⑴c調研的李軍對科技日報記者表示，“大家都認為，經過這么多年的發(fā)展，我們期刊的‘造船’速度可以更快一些了?！?/p>
乘產業(yè)聚合“東風”
有科期刊出版（北京）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有科出版”）總編輯錢九紅對6年前的座談會記憶猶新。
“當時，中國科協(xié)召開關于科技期刊發(fā)展的系列座談會，會上強調要打造我們自己的國際一流期刊，推動科技期刊集群化發(fā)展，盡快實現‘造船出?！?。”錢九紅說，“由于我國缺乏高水平科技期刊，此前，不少優(yōu)秀成果只能‘借船出?！l(fā)表在國外期刊上。面對‘中國人寫論文—中國人付費在國際期刊發(fā)表—中國人再花錢買電子版’的窘境，打造世界一流科技期刊，成為廣大科技工作者的共同心聲?！?/p>
2018年，中國科協(xié)領導接連召開數次調研會，與學會、科技期刊及出版機構負責人深入座談，聚力推進一流期刊建設，并稱之為中國科協(xié)“頭號工程”。
同年11月，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審議通過《關于深化改革培育世界一流科技期刊的意見》，次年，該意見正式發(fā)布。隨后，中國科協(xié)、財政部、教育部、科技部、國家新聞出版署、中國科學院和中國工程院7部門聯(lián)合啟動“卓越計劃”。該計劃設立了5家集群化試點單位。
“多種跡象表明，中國科技期刊的春天來了。”錢九紅說，彼時，有科出版樹立了打造中國有色金屬期刊出版集團的戰(zhàn)略目標。
但萬事開頭難?！敖涍^多方努力，我們引入了中國有色金屬學會作為戰(zhàn)略合作者。”錢九紅說，此前，國內在期刊作價入股方面的相關規(guī)定不清晰。
幸運的是，有科出版成為“卓越計劃”集群化試點單位之一，享有跨地域、跨部門、跨學科辦刊試點政策。錢九紅說，有科出版推進了有色行業(yè)的期刊資源、數字化資源融合發(fā)展，探索了“校企刊”跨地域協(xié)作模式，構建了工程技術領域科技期刊集團化發(fā)展路徑。
經過近5年的建設，有科出版刊群期刊數量已由最初68本增加至近80本，刊群期刊影響力大幅提升，SCI期刊影響因子平均提升219.66%。
有科出版不是個例。2021年5月，中宣部、教育部、科技部印發(fā)的《關于推動學術期刊繁榮發(fā)展的意見》明確提出，開展學術期刊集群化發(fā)展試點，以優(yōu)質學術期刊為龍頭重組整合資源，建設一批導向正確、品質一流、資源集約、具備核心競爭力的學術期刊集群。
李軍說，在系列政策推動下，科技期刊出現了令業(yè)界矚目的“刊群現象”——期刊集群不斷涌現，優(yōu)質資源加快聚集，期刊生態(tài)加快重塑。
科學出版社通過國際并購、中外合資的方式擴展期刊規(guī)模，打造包括《中國科學》雜志社、科愛公司、法國EDP出版社等在內的綜合型科技期刊出版集團，刊群規(guī)模達到568種，營收位列全球科技出版公司第八位；中華醫(yī)學會與國內知名醫(yī)院、醫(yī)學院合作辦刊，做大“中華醫(yī)學”期刊品牌，集聚期刊206種。
與此同時，我國科技期刊的刊群品牌影響力快速提升?？茖W出版社以《中國科學》《科學通報》《國家科學評論》為核心，打造多學科期刊集群，79種期刊被SCI收錄，59種位于Q1區(qū)，《國家科學評論》影響因子超過20，位列學科前5%；高等教育出版社與中國工程院合作，集合工程科技領域前沿系列英文期刊38種，《工程》在全球工程綜合領域排名第一。
筑自主平臺“根基”
“數字出版平臺作為現代科技期刊出版和傳播的載體，是打造科技期刊新質生產力的核心支撐。”李軍說，在“卓越計劃”推動下，我國科技期刊自主平臺建設也取得較大進展。
6月30日，科技期刊新質生產力建設研討會暨SciOpen創(chuàng)新大會2024在清華大學召開。會上，清華大學出版社發(fā)布其自主開發(fā)的科技期刊國際化數字出版平臺SciOpen2.0。
在“卓越計劃”支持下，清華大學出版社于2019年底啟動SciOpen的建設工作，并于2022年6月上線該平臺。截至目前，該平臺已上線86種英文科技期刊，超過2.5萬篇文章，用戶來自18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
清華大學出版社期刊中心副主任張莉記得，第一本從國外出版平臺回歸的期刊是《先進陶瓷》?！斑@本雜志是清華大學出版社出版的。主編認為回到我們自己的出版平臺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于是提前一年和外方通知合約到期后不再續(xù)約，2023年初上線到SciOpen?！?/p>
為什么一定要打造中國自己的具有國際競爭力的出版平臺？“這是解決我國基礎研究‘兩頭在外’（選題從國外學術期刊上找、儀器設備從國外進口、取得成果后再花錢到國外期刊和平臺上發(fā)表）問題的關鍵一環(huán)?！睆埨蛘f。
此前，我國不少優(yōu)秀英文期刊依托國際出版平臺出版發(fā)行，對快速提高我國科技期刊的國際影響力非常有幫助。但是隨著期刊的不斷發(fā)展，其中的問題也逐漸凸顯。
“在這一模式中，論文涉及的所有原始數據都由國際出版機構存儲，我們的絕大多數期刊沒有自己的數據庫，更沒有在此基礎上形成的數據資產。在人工智能時代，這不利于我國科技創(chuàng)新事業(yè)的發(fā)展?！睆埨蚋嬖V記者。
讓張莉特別高興的是，在此次研討會當天，《納米研究（英文）》《摩擦（英文）》兩種高水平期刊宣布，將于2025年1月開始在SciOpen平臺出版發(fā)布。
更多出版方在為打造自主出版平臺而努力。
中華醫(yī)學會雜志社社長魏均民在該社工作二十多年，深感建設數字化出版平臺的迫切。
“雜志社旗下有158種期刊，總社直接編輯出版期刊36種，另外122種期刊委托出版，編輯部分布在全國18個省份。過去，各個期刊編輯系統(tǒng)相對獨立，彼此之間缺乏溝通，出版、發(fā)行和傳播效率都受影響。”魏均民說。
怎么辦？必須搭建集約平臺，將期刊“擰成一股繩”。早在2013年，中華醫(yī)學會系列期刊便開始探索集約化、數字化出版。2019年以來，得益于“卓越計劃”的支持，中華醫(yī)學會雜志社平臺建設提速。
以平臺建設為抓手，中華醫(yī)學會雜志社建立了統(tǒng)一的投審稿、智能云排版、發(fā)布和傳播、生產、經營系統(tǒng)，重塑了編輯出版流程，不僅加強了各個編輯部的聯(lián)系，提升了出版效率，系列期刊內容的質量和審核流程也實現了統(tǒng)一。
此外，科學出版社在既有SciEngine發(fā)布平臺基礎上，自主研發(fā)SciCloud投審稿系統(tǒng)、編輯排版系統(tǒng)、稿件管理系統(tǒng)，實現采、編、發(fā)、存全流程一體化，在線運營期刊數量超過450種；《中國激光》雜志社利用人工智能和大數據技術打造公益性智能知識服務產品，平臺年訪問量超億次……我國數字出版平臺正逐步成長起來。
揚集約發(fā)展“勁帆”
在肯定我國科技期刊近年來取得的成績的同時，很多業(yè)內人士也深感形勢緊迫。
通過實施“卓越計劃”，單刊建設已經取得了很好的成績。數據顯示，我國當前有284種SCI收錄科技期刊，整體水平排名全球第六，和排名第五的瑞士（313種）水平接近。
“過去幾年的實踐表明，我國科技期刊有能力探索出一條具有中國特色的發(fā)展之路。但必須承認，總體來看，我們還處于起步階段，未來幾年，‘單兵作戰(zhàn)’模式必然向‘集團軍’模式發(fā)展?！敝袊咝？萍计诳芯繒硎麻L張鐵明說。
“目前我國科技期刊仍以單刊經營為主，少數處于集群化、平臺化進程中，期刊集團化發(fā)展尚未獲得重要突破?！卞X九紅坦言。
魏均民分析，受現行出版管理體制影響，刊號資源在不同主體間流轉尚有一定困難，期刊出版資源整合集聚進展緩慢。“中華醫(yī)學會雜志社作為國內期刊出版規(guī)模最大的集群，期刊數量只有數百量級，與愛思唯爾、施普林格等國際出版巨頭動輒一兩千種的出版規(guī)模相差甚遠。”
與此同時，我國科技期刊自主平臺的影響力仍然不足?！翱萍计诳形葱纬赏暾臄底殖霭嫔鷳B(tài)鏈，尤其是缺乏有影響力的一體化科技期刊學術出版服務平臺?！蔽壕裾f。
在張莉看來，現有國內平臺運行時間短，知名度、影響力和服務能力、推廣能力與國際成熟平臺仍有較大差距，出版?zhèn)惱?、版權管理、標準?guī)范等還不太完備，“導致部分期刊因擔心影響學術指標或進入重要數據庫，對遷移到國內平臺積極性不高”。
“首先要繼續(xù)推動期刊管理體制改革。”魏均民認為，例如，允許在保持期刊主管、主辦、屬地關系不變的情況下，推動采編與出版異地分離，由期刊編輯部負責內容生產，出版企業(yè)提供期刊全流程出版服務，快速集聚出版資源，形成規(guī)模效應。
中國機械工程學會副秘書長陳超志建議，期刊加強以學科為紐帶的集群化發(fā)展，充分發(fā)揮全國學會專家等學術資源優(yōu)勢，提高學術期刊內容質量和水平，擴大影響，并加強集約化出版與運營。
在此次論壇上，與會專家一致表示，要繼續(xù)大力做強自主出版平臺，推動我國科技期刊業(yè)務模式的轉型升級。
“優(yōu)質的自主平臺將助力我們實現從‘借船出?！健齑龊！膽?zhàn)略性轉變?！敝袊咝？萍计诳芯繒貢L張昕說，以平臺建設支撐集約化發(fā)展，提升學術資源聚合服務能力，讓更多一流期刊脫穎而出，為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提供更加堅實的基礎支撐。
從長遠來看，中國科技期刊界更宏大的愿景是讓我國科技期刊成為世界一流成果的聚集地、全球學術交流高地。《鎂合金學報（英文）》主編、重慶大學教授、中國工程院院士潘復生在當天的論壇上說，在一批國際知名的專家作為編委或審稿人的加持下，該雜志來自國外的論文數量保持在50%以上，歐美等發(fā)達國家的稿數大幅增多。
“我們希望最頂尖的專家、最高水平的成果在《鎂合金學報（英文）》發(fā)表的比例達到60%—70%，甚至80%以上?！迸藦蜕f，“希望我們的期刊成為全球鎂及鎂合金領域高水平成果的發(fā)布平臺，成為全球同行發(fā)表鎂論文的首選?！?/p>
（本版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評說丨加快培育更多世界一流科技期刊
操秀英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加快培育世界一流科技期刊，建設具有國際影響力的科技文獻和數據平臺，發(fā)起高水平國際學術會議，鼓勵重大基礎研究成果率先在我國期刊、平臺上發(fā)表和開發(fā)利用。
在人類文化寶庫中，科技期刊猶如一顆璀璨的明珠，傳承人類文明，薈萃科學發(fā)現，在引領科技發(fā)展的征程中熠熠生輝。一流的科技期刊對于支撐高水平科技創(chuàng)新、掌握前沿技術和戰(zhàn)略高技術研究話語權至關重要，是建設創(chuàng)新型國家體系的重要標志之一。
隨著我國科技投入不斷加大，科技期刊發(fā)展迅速，但其國際影響力還不高，尤其缺少具有全球影響力的名刊、大刊。選題從國外學術期刊上找、儀器設備從國外進口、取得成果后再花錢到國外期刊和平臺上發(fā)表，這一“兩頭在外”問題是我國科研界、期刊界多年的隱痛。培育世界一流科技期刊，是新時代我國科技事業(yè)發(fā)展的一個重要命題。2019年，《關于深化改革培育世界一流科技期刊的意見》出臺，中國科協(xié)、財政部等7部門聯(lián)合實施“中國科技期刊卓越行動計劃”（以下簡稱“卓越計劃”），我國加快了培育世界一流科技期刊的步伐。
在該計劃推動下，大部分優(yōu)秀科技期刊影響力大幅提升，領軍期刊頭部效應初步顯現，期刊集群化、數字化建設穩(wěn)步推進。數據顯示，近幾年，SCI收錄的期刊總量增長不到4%，中國進入SCI期刊數量卻增長了25%，進入Q1區(qū)期刊數量增長了2倍?！吨袊萍计诳a業(yè)發(fā)展報告（2022）》指出，“卓越計劃”為推動我國科技期刊高質量發(fā)展、夯實進軍世界科技強國的科技與文化基礎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然而，我們必須清醒地意識到，我國培育世界一流科技期刊的路還很長。我國多數期刊辦刊方式較為傳統(tǒng)，傳播和服務意識不足，國際化能力不強，在全球學術出版體系中話語權較弱。我國科技期刊對于科技創(chuàng)新的支撐和服務作用還有待加強。
建設科技強國需要更多高水平科技期刊。當前我國高水平學術產出越來越多，全球期刊界也面臨著開放科學所帶來的范式變革，我們不能滿足于現有水平，應拿出“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的精神，爭取到2035年，科技期刊綜合實力躍居世界第一方陣。
道阻且長，行則將至，做則必成。在機遇與挑戰(zhàn)并存的情況下，我們要以世界眼光和國際標準做好頂層設計，加快推進一流期刊建設，努力提升國際學術話語權。針對我國科技期刊發(fā)展面臨的整體性、結構性問題，亟待進一步解放思想、深化改革，有機協(xié)同、多點發(fā)力，充分發(fā)揮新型舉國體制優(yōu)勢，讓更多世界一流科技期刊脫穎而出，助力打造學術發(fā)表的主場優(yōu)勢，推動學術成果的現實轉化，提升國際交流和開放合作的水平，加速中國與全球科技界的廣泛深度融合，為科技強國建設提供有力支撐。
